一

河水退缩成了溪流，我立在风里，

山色灰蒙蒙的，怎么也看不远，

眼前村庄飘着低矮的雾霭，

灰白的墙头枝枝丫丫的树梢，

告诉我，那是曾经认识的村庄。

我是岸边脱了绿衣的一棵树，

盼望春天，穿上绿色的衣裳；

河水涨了，看到了自己高大身影，

与风共舞，云天做我舞台的大幕；

梦里吻了晨露，快乐从河心荡漾，

当笑醒时，太阳让鱼儿也染上了翡色，

他们悄悄把我的笑声带往遥远。

二

不知道，那是哪一年的夏天，

河水涨了，没过了我的脚根，

静若处子的清溪陡然变为狰狞的浊流，

咆哮而过，冲涮着河床和堤岸。

我努力用脚根坚守着堤岸，

刮削和切割让坚守变成了漂浮，

我倒下，随着浊流横冲直撞，

也不知撞破了多少河坝，

遍体鳞伤的我撞上了你，撞个满怀，

横卧在你怀里侥幸得以喘息。

三

谁知道有多少个日日夜夜？

又有多少个年年岁岁？

我伸长臂膀紧紧地搂抱了你，

扭曲腰枝狠命地缠绕了你，

忍受切肤之痛坚强地穿过了你，

终于与你密密实实地合为一体。

四

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，突然间天崩地裂，

喷涌的地火从山巅倾泻而下，

灼热的气焰将一切都化作了灰烬，

铺天盖地的灰烬瞬间已将我们深埋，

地火的融浆再次覆盖时，我们已安然入睡，

撕心裂肺沉闷黯然都化作了前世的恶梦。

五

过了许多万万岁，我们重现于世，

坚硬无比的我们横卧于荒野，

时光之锤将我们粗糙的外衣剥蚀，

晶莹耀目的我们被称作木化玉，

跨越亿万年的厮守将被无情地切割撕裂，

你和我三生有幸的际遇，

就这样终结在不久的将来，

不见一滴泪水不闻一丝叹息，

三生石上依然凝聚着，

你翡色的姣容，我翠色的衣衫，

为你我作证的还有无数次过往，

畅快的浪花和悠然的白云。